第115章 两难的抉择（下）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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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夫人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么？”柳儿打断林夫人道：“我家太子妃这么做，是因为玲儿……还有，她不希望林小姐在夫人与她之间为难……”
“哼！少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来！”林夫人闻言先是一愣，紧跟着脸上的讽刺更浓了：“为了一个丫头，就要与我家熙蓉绝交？真是可笑！”
说完，她回过头来，得意洋洋的瞧了林熙蓉一眼，道：“熙蓉，这次娘可没有说什么，你也看到了，在太子妃的眼中，你还不如玲儿一个丫鬟来的重要……”
“别说了！”林熙蓉忽然厉声打断了林夫人，那愤怒的模样吓了众人一大跳。
包括柳儿也有些惊呆，她曾服侍林熙蓉很多年，万万没想到她发起火来居然这般威猛！
“娘，你当真以为太子妃猜不出玲儿是怎么死的么？”林熙蓉一字一句道：“你真以为死一个婆子，就能抵消太子妃心中的怒火么？她与我绝交，不过是体谅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罢了！”
“母亲还是好自为之吧！没有了我，太子妃想对你动手，那可是有的是机会！”林熙蓉说完，转头沉声对着丫鬟婆子们吩咐道：“你们帮忙，将柳儿抬出来，小心一点。”
柳儿瞧了她一眼，沙哑的问道：“小姐，你不先看看那封信么？”
“待会儿再看。”林熙蓉淡淡答道，在刚刚发怒之前，她便已经小心翼翼的将那封叶照清写给她的信叠好放进了袖袋里。
柳儿点点头，任由几个丫鬟将自己从地上搀扶了起来，低声道：“我从宫里面出来之时，太子妃曾经跟我说过，是去是留，全看我自己。”
林熙蓉闻言，身子狠狠一震，转头定定的瞧了柳儿一眼，沙哑着嗓子问道：“那么，你是想回到我身边，还是回宫去？”
“奴婢要回宫！回到太子妃身边去！”柳儿闻言，语气坚定道：“刚刚夫人要处死奴婢，那情形你也看见了，若我留在这里，日后必定难逃她的毒手，呆在宫中虽然辛苦，但有太子妃保护，想来那日子也不会太差。”
“如此甚好。”林熙蓉听了这话，也想起自己刚刚进门之时，看到满身伤痕累累的柳儿那副震惊，她点了点头，道：“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宫，若你还念着我们过去的主仆情谊，希望你回宫以后，在太子妃面前替我目前多多美言几句。”
“小姐！你……”柳儿闻言，又是震惊，又是伤感。她料不到都到了这个时候，林熙蓉心里面最在意的也还是林夫人。
“对不住，那毕竟是我的母亲……”林熙蓉闻言苦涩一笑，道：“倘若出身可以选择，我倒是希望自己不是林家的女儿，可是天注定如此，她既然生了我，我就要想法子保护她，至于太子妃，我也只能说句对不起了！”
柳儿听了这话，登时默然。在林夫人与叶照清这对不死不休的死仇面前，林熙蓉选择了林夫人，这原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情。
毕竟朋友再亲，也亲不过母亲啊！
“小姐，您的意思奴婢懂了。”柳儿沉重的点了下头，抬眸瞧了林熙蓉一眼道：“等到了太子妃面前，奴婢知道怎么说，只是，奴婢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？”
“什么事，你说！”林熙蓉当即开口。
柳儿瞧了她一眼，踌躇片刻，道：“刚刚在屋子里，夫人为了逼迫奴婢替她卖命，奴婢不肯，她便喂奴婢吃了一粒毒药，现如今，奴婢答应小姐将此事对太子妃隐瞒，那么解药之事，还请小姐帮个忙。”
“我娘，给你吃了毒药？”林熙蓉闻言，顿时吃了一惊。
“是的。”柳儿闻言立刻点了下头：“奴婢愿意替小姐保密此事，但身中毒药却万万做不了假。”
林熙蓉听罢，当即道：“你先在这里等我片刻。”说着，便转身回了屋子。
柳儿站在原地，满含期待的等了起来。
她之所以向林熙蓉提起此事，也是不希望给叶照清增加负担，她家太子妃已经够忙的了。
而屋子里，林熙蓉与林夫人正展开一场激烈的争吵。
“母亲，你为什么要给柳儿喂药？解药呢？快拿出来！”
“她是我林家养的一条狗，怎么，几十年都没有报答过我们，现如今却理直气壮的要起毒药来了？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！”林夫人闻言一阵冷笑。
林熙蓉有些绝望的瞧了一眼自家母亲，苦口婆心的劝道：“娘，你已经害死玲儿了，为什么还要去动柳儿？两条人命，太子妃不会放过你的！”
“就算没有这件事情，你以为她就会放过我？”林夫人闻言面上顿时出现一阵嘲讽之意来：“当日我在香兰水榭里设下毒计，就是为了毁掉她的清白，但那丫头诡谲，竟然逃了过去，从那时候起，我就知道，不是她死，就是我亡！”
林熙蓉听了这话，顿时吃了一惊，她不敢置信的瞧了林夫人一眼，颤抖着声音道：“原来那件事情，果然是你做的，为了将我支开，你还费了那么多的心思……”
林夫人瞧见她这幅见鬼一般的表情，忽然很后悔自己说了实话，但话已出口，此时想再否认已经是来不及了，当下梗着脖子道：“没错！可是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孩子！太子妃高高在上，享尽荣华富贵，哪个不想当？你敢说你就一点也不妒忌叶照清？”
说着，顿了顿道：“话说回来，她叶照清要是真没有一点点想做太子妃的心思，又怎么会勾搭的太子殿下差点将目光粘在她身上了？”
林熙蓉听着这一声声的质问，不由沉默了。
林夫人看她哑口无言，脸上顿时出现一丝得意来，当下凑过去，安抚性的拍了拍林熙蓉的肩膀，苦口婆心道：“好熙蓉，娘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呀！”
“你不要说那么多了！把解药拿出来吧！然后我好送柳儿回宫，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。”林熙蓉忽然猛然甩开她的手，面无表情道。
林夫人见状，脸上顿时出现一抹失望来，她收回被打落的手，语气淡然道：“解药没有！你要送那个丫头回去，那就趁早！”
林熙蓉听了这话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眸，呆呆问道：“娘，您说什么？没有解药？”
“是！没有！”林夫人别开脸，面无表情道。
“哈哈……”林熙蓉瞧着她这幅模样，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，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：“我的好母亲，我为了你，不惜厚着脸皮拿十几年的主仆情谊哀求柳儿不将此事告诉太子妃，可你倒好，不给解药！你知不知道柳儿就这么回去，会引发怎么样的后果？”
“不回去岂不是正好？”林夫人猛然转过了头，瞧了自家女儿一眼，语气淡然道：“只要她死了，一切就都死无对证，太子妃就算想要追究，也没有法子！何必如此麻烦？”
林熙蓉万万料想不到，直到此刻，母亲还是打着要柳儿死的想法，她整个人都懵了，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好几步，像是不认识林夫人一样瞧了她好久。
“熙蓉？你怎么了？”林夫人见状，顿时吓了一大跳。
林熙蓉呆呆的瞧她一眼，猛然间失声痛哭起来：“娘！你只知道柳儿是太子妃的人，可你知不知道她也是我的丫鬟？服侍了我十几年？你怎么可以，怎么可以让她去死……”
林夫人万万料想不到自家女儿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，闻言忙上前一步劝道：“熙蓉，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“不是那样是哪样？”林熙蓉痛哭流涕道：“你都要柳儿死了！还有什么误会的？”
“那么你，是选择柳儿还是选择娘？”林夫人忽然冷不丁问了一句。
林熙蓉的哭声戛然而止，有些呆愣的瞧了自家母亲一眼，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。
“你选择将柳儿送回去，那么太子妃就会知道一切，她绝对不会放过我。”林夫人语气淡然的解释道：“你若是选择让柳儿死，那么太子妃死无对证，你母亲或者可以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，两种选择，你自己选吧！”
林熙蓉呆呆站在原地，满脸痛苦的瞧着自家母亲，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快选吧！时间不多了。”林夫人说着，转头往院子里瞧了瞧，只见原本阳光晴朗的天气里已经不见一丝阳光，天色也暗淡了下来。
再拖延下去，太子妃可能会亲自找上门来。
到那时，事情一定会更加的难以收拾……
林熙蓉心中一凛，却是越发的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她无限愤怒的瞧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母亲，对她使出那些肮脏下流的手段来陷害叶照清的行为心中十分唾弃，但同时心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……
这一切都是为了你，你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你的母亲？
要不是你，她何必如此不择手段呢？
可是柳儿跟了她这么多年，她真的要弃她于不顾么……
好难抉择啊！
相对于林熙蓉的纠结痛苦，林夫人显得平静多了，她甚至没有再看自家女儿一眼，回到屋中坐了下来，还心平气和的吩咐彩玉去准备午膳，她饿了。
“是，夫人，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准备。”彩玉闻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，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便退下了。
林熙蓉站在门边上，身后是母亲，身前是院子里浑身挂彩的柳儿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在林夫人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，命人收拾碗筷之时，林熙蓉终于开口了：“母亲，女儿听您的。”
说完这句话之后，她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，整个人摇晃了几下，便双眼一闭，昏死了过去！
“熙蓉！”林夫人见状顿时大吃一惊，转头疯狂的对着众人喊道：“快！快把小姐抬进来！快去请太医！请太医！”
好一阵手忙脚乱，一刻钟之后，林熙蓉便被众丫鬟婆子们抬到了屋子里躺下。
“我的好熙蓉……”林夫人再也没有了刚刚的镇定自若，满脸都是担忧与紧张，她跪坐在床边上，伸出手来轻轻的在女儿脸颊上抚摸了一下，眼中有一滴泪水掉了下来。
下一刻，她便转过了头，对着一旁的彩玉问道：“派人去请太医了么？”
“回夫人话，张嬷嬷，徐嬷嬷，丁嬷嬷，她们都去请太医了！”彩玉闻言，慌忙答道。
林夫人听到这话，这才松了一口气，然而下一刻，她的脸上便出现一丝冷笑来。
“彩玉，还按照刚刚我吩咐的那样去做！”
彩玉闻言一呆：“夫人，您指的是柳儿？不再考虑考虑？”说着，转头瞧了一眼床上昏迷过去的柳儿。
“你怎么这么多废话？”林夫人听了这话，眉头狠狠一皱，道：“小姐醒来，我自然有法子向她解释！”
彩玉心中一凛，忙应道：“是！夫人！”说着，再不敢耽搁，转身迅速退了下去。
林夫人站在堂屋，瞧着她离开，冷漠的嘴角上勾出一个冷冷的笑容来。
蓦的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忽然提着裙裾追了出去！
她得亲眼盯着，亲眼看着柳儿死才放心！
“你们好好的照看小姐！她若出事，我拿你们是问！”林夫人奔到门口，碰见了几个丫鬟捧着茶水点心等物走来，当即厉声呵斥道。
丫鬟们见了她一张凌厉如刀割一般的目光，俱都吓的浑身发抖，忙不迭的齐声开口应道：“是！夫人！”
林夫人越过她们，这才放心的去追彩玉了。
……
东宫之中。
“柳儿怎么还没回来？她去了多久了？”偏殿书房之中，叶照清一边慢慢写字，一边回头瞧了一眼端端正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宫女毓秀。
“回太子妃，柳儿姐姐出去了有三个时辰了。”毓秀低头恭敬答道。
叶照清正准备落笔，闻言一下停住了，浓黑的墨迹在雪白的宣纸上滴出了一团浓黑，这张纸，算是废了。
她叹息一口气，放下毛笔，从毓秀端来的金盆中轻轻洗了手，若无其事的问道：“殿下呢？这时辰也该回宫了吧？”
“回太子妃，太子殿下今日要去永春宫向娘娘请安的，这会子还在御书房里，等回来，怕是还要等一两个时辰。”毓秀答道。
叶照清抬眸瞧了她一眼，淡声道：“你先下去吧！”
“是，娘娘。”毓秀应了一声，当即转身退下。
等书房里只剩下自己之时，叶照清打了个响指。
东北角大开的菱花窗子里悄无声息的跳下一人来，落在叶照清面前跪了下去：“太子妃，您有何吩咐？”
来人正是纪延，过去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叶照清，虽然每一次都没起到什么作用，这一次，还是叶照清第一次将他召出。
“柳儿去相府三个时辰了，我担心她遇到危险，你去看看。”叶照清沉声道。
纪延闻言不由一愣，太子派他是来保护太子妃的，可现在，他却被太子妃指派去解救一个宫女？而那个宫女很有可能是因为在外面贪玩所以晚回宫几个时辰？
纪延嘴角抽了抽，有些为难的瞧了叶照清一眼，道：“太子妃，属下是太子派来保护您的……”
“本宫说柳儿会遇到危险，你不相信是不是？”叶照清面无表情的瞧了纪延一眼，沉声道：“今日若是你去相府带不回柳儿的话，你以后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！太子那里，本宫自然会跟他解释！”
纪延闻言浑身一凛，再不敢多说一个字，当下立刻应道：“刚才是属下妄言了，求太子妃责罚！”
“我也没有什么责罚你的。”叶照清说着，抬眸瞧了纪延一眼道：“你去将柳儿救出来，本宫什么都不会跟你计较。”说着，顿了顿道：“相府里基本上都是女眷，你出入多有不便，这样吧！本宫给你一一样东西，这样就不会有人胆敢阻拦你了。”
说着，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牌来，递给了纪延，并催促道：“你快些去，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。”
纪延低头一看，见金牌上一个大字‘毓’，心知这是太子殿下的东西，当下心中又恭敬了几分，迅速答道：“是！太子妃，属下保证完成任务，一定安全将柳儿带回！”说着，恭敬的磕了一个头，转身便要退下。
却在此时，他听到身后叶照清自言自语道：“得了吧，本宫数次遇险，每次都指望不上你，安全带回这种大话就不要说了，本宫还是祈祷柳儿命大吧！”
已经走到殿门口的纪延听了这话，猛的一个趔趄。
……
“哗！”的一声，一盆冰冷的水泼在了昏迷着的柳儿身上，她缓慢之极的睁开了眼。
只见自己面前花花绿绿的站了一大堆的人影，模糊不清，柳儿努力眨巴眨巴眼睛，这才看清楚站在最前面，正满脸得意的人是林夫人。
昏迷前林夫人叫嚣着要杀她灭口的话一瞬间涌上脑海，柳儿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来，不由的将四肢都蜷缩了起来，牙齿打着颤道：“夫，夫人，你要做什么？”
“我来，是想最后问你一句，到底答不答应替我卖命？”林夫人慢条斯理的玩着手上的护甲，低头瞧了柳儿一眼，笑盈盈道：“别以为没了那纸卖身契，我就控制不了你！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，要么死，要么答应替我卖命，在太子妃身边做个接应，你自己选一个吧！”
柳儿听了这话，绝望的闭上了双眼，她好希望这一切都是做梦！
她是绝对，绝对不可能答应林夫人的！
这辈子，她都不会出卖太子妃！
那么，剩下的，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。
就死死，她也要死的有尊严一些。
“我渴了，想喝水。”她道。
一个婆子见她居然说了这么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来，顿时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：“你想死是不是？都这时候了还想要喝水？”说着，扬起了蒲扇般的大掌还要再打，耳边便传来了林夫人冷冰冰的声音来：“于嬷嬷，住手！”
于嬷嬷脸上的凶狠之色一下子就没有了，继而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来：“夫人，您有什么吩咐？”
“按这丫头说的去做，给她端碗水来！”林夫人沉声道。
于嬷嬷脸上表情一变，紧跟着便笑嘻嘻道：“是，夫人！”说完，屁颠屁颠的转过身去，亲自倒了一碗茶水来，递到柳儿嘴边。
柳儿就着她的手咕咕咚咚喝了个干净，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，然后道：“我饿了！”
于嬷嬷眼睛一瞪，扬起蒲扇般的大手想要再给柳儿一下子，却在此时，林夫人再次开了口：“照她吩咐的去做！”
“是！夫人。”于嬷嬷的凶悍一下子便泄了气，当下低眉顺眼的转身乖乖去准备饭食了。
“我要吃牛肉！”柳儿大声喊。
于嬷嬷步子猛的一个踉跄，她转过身来瞧了林夫人一眼，见她并未出声阻止，便恨恨瞧了柳儿一眼，转身退下了。
“扶我起来！”柳儿再次开口。
林夫人一挥手，便有两个婆子上前，将瘫软在地上的柳儿从地上搀扶了起来。
来相府好几个时辰了，她又挨骂又挨打，这个时候真的是又累又饿，能在临死之前吃上一顿饱饭，这是柳儿唯一的要求了。
实际上，她内心里还有一个奢望，那就是想见叶照清一面，如果能实现，她就此生无憾了。
今日从宫中出来之时，她万万料想不到，这居然是她们主仆二人见的最后一面。
然而林夫人却将柳儿这番行为当成她已臣服，答应做自己内应，所以才这般好说话，又是给喝又是给吃的。
柳儿坐起身来之后，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湿淋淋的衣裳，原本想要换，但转念一想，等下吃了饭之后，她一咬舌自尽，林夫人肯定会将她大卸八块用以泄愤，衣裳不衣裳的，无所谓了。
她便没开这个口。
不一会儿，于嬷嬷便端来了一个托盘，上头不仅仅有牛肉，还有一盘四喜丸子，一盘红烧肉，两盘子素菜，都是柳儿平日里喜爱吃的。
能在临死前吃上这么一顿饱饭，也算是无憾了。
“夫人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么？”柳儿打断林夫人道：“我家太子妃这么做，是因为玲儿……还有，她不希望林小姐在夫人与她之间为难……”
“哼！少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来！”林夫人闻言先是一愣，紧跟着脸上的讽刺更浓了：“为了一个丫头，就要与我家熙蓉绝交？真是可笑！”
说完，她回过头来，得意洋洋的瞧了林熙蓉一眼，道：“熙蓉，这次娘可没有说什么，你也看到了，在太子妃的眼中，你还不如玲儿一个丫鬟来的重要……”
“别说了！”林熙蓉忽然厉声打断了林夫人，那愤怒的模样吓了众人一大跳。
包括柳儿也有些惊呆，她曾服侍林熙蓉很多年，万万没想到她发起火来居然这般威猛！
“娘，你当真以为太子妃猜不出玲儿是怎么死的么？”林熙蓉一字一句道：“你真以为死一个婆子，就能抵消太子妃心中的怒火么？她与我绝交，不过是体谅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罢了！”
“母亲还是好自为之吧！没有了我，太子妃想对你动手，那可是有的是机会！”林熙蓉说完，转头沉声对着丫鬟婆子们吩咐道：“你们帮忙，将柳儿抬出来，小心一点。”
柳儿瞧了她一眼，沙哑的问道：“小姐，你不先看看那封信么？”
“待会儿再看。”林熙蓉淡淡答道，在刚刚发怒之前，她便已经小心翼翼的将那封叶照清写给她的信叠好放进了袖袋里。
柳儿点点头，任由几个丫鬟将自己从地上搀扶了起来，低声道：“我从宫里面出来之时，太子妃曾经跟我说过，是去是留，全看我自己。”
林熙蓉闻言，身子狠狠一震，转头定定的瞧了柳儿一眼，沙哑着嗓子问道：“那么，你是想回到我身边，还是回宫去？”
“奴婢要回宫！回到太子妃身边去！”柳儿闻言，语气坚定道：“刚刚夫人要处死奴婢，那情形你也看见了，若我留在这里，日后必定难逃她的毒手，呆在宫中虽然辛苦，但有太子妃保护，想来那日子也不会太差。”
“如此甚好。”林熙蓉听了这话，也想起自己刚刚进门之时，看到满身伤痕累累的柳儿那副震惊，她点了点头，道：“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宫，若你还念着我们过去的主仆情谊，希望你回宫以后，在太子妃面前替我目前多多美言几句。”
“小姐！你……”柳儿闻言，又是震惊，又是伤感。她料不到都到了这个时候，林熙蓉心里面最在意的也还是林夫人。
“对不住，那毕竟是我的母亲……”林熙蓉闻言苦涩一笑，道：“倘若出身可以选择，我倒是希望自己不是林家的女儿，可是天注定如此，她既然生了我，我就要想法子保护她，至于太子妃，我也只能说句对不起了！”
柳儿听了这话，登时默然。在林夫人与叶照清这对不死不休的死仇面前，林熙蓉选择了林夫人，这原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情。
毕竟朋友再亲，也亲不过母亲啊！
“小姐，您的意思奴婢懂了。”柳儿沉重的点了下头，抬眸瞧了林熙蓉一眼道：“等到了太子妃面前，奴婢知道怎么说，只是，奴婢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？”
“什么事，你说！”林熙蓉当即开口。
柳儿瞧了她一眼，踌躇片刻，道：“刚刚在屋子里，夫人为了逼迫奴婢替她卖命，奴婢不肯，她便喂奴婢吃了一粒毒药，现如今，奴婢答应小姐将此事对太子妃隐瞒，那么解药之事，还请小姐帮个忙。”
“我娘，给你吃了毒药？”林熙蓉闻言，顿时吃了一惊。
“是的。”柳儿闻言立刻点了下头：“奴婢愿意替小姐保密此事，但身中毒药却万万做不了假。”
林熙蓉听罢，当即道：“你先在这里等我片刻。”说着，便转身回了屋子。
柳儿站在原地，满含期待的等了起来。
她之所以向林熙蓉提起此事，也是不希望给叶照清增加负担，她家太子妃已经够忙的了。
而屋子里，林熙蓉与林夫人正展开一场激烈的争吵。
“母亲，你为什么要给柳儿喂药？解药呢？快拿出来！”
“她是我林家养的一条狗，怎么，几十年都没有报答过我们，现如今却理直气壮的要起毒药来了？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！”林夫人闻言一阵冷笑。
林熙蓉有些绝望的瞧了一眼自家母亲，苦口婆心的劝道：“娘，你已经害死玲儿了，为什么还要去动柳儿？两条人命，太子妃不会放过你的！”
“就算没有这件事情，你以为她就会放过我？”林夫人闻言面上顿时出现一阵嘲讽之意来：“当日我在香兰水榭里设下毒计，就是为了毁掉她的清白，但那丫头诡谲，竟然逃了过去，从那时候起，我就知道，不是她死，就是我亡！”
林熙蓉听了这话，顿时吃了一惊，她不敢置信的瞧了林夫人一眼，颤抖着声音道：“原来那件事情，果然是你做的，为了将我支开，你还费了那么多的心思……”
林夫人瞧见她这幅见鬼一般的表情，忽然很后悔自己说了实话，但话已出口，此时想再否认已经是来不及了，当下梗着脖子道：“没错！可是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孩子！太子妃高高在上，享尽荣华富贵，哪个不想当？你敢说你就一点也不妒忌叶照清？”
说着，顿了顿道：“话说回来，她叶照清要是真没有一点点想做太子妃的心思，又怎么会勾搭的太子殿下差点将目光粘在她身上了？”
林熙蓉听着这一声声的质问，不由沉默了。
林夫人看她哑口无言，脸上顿时出现一丝得意来，当下凑过去，安抚性的拍了拍林熙蓉的肩膀，苦口婆心道：“好熙蓉，娘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呀！”
“你不要说那么多了！把解药拿出来吧！然后我好送柳儿回宫，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。”林熙蓉忽然猛然甩开她的手，面无表情道。
林夫人见状，脸上顿时出现一抹失望来，她收回被打落的手，语气淡然道：“解药没有！你要送那个丫头回去，那就趁早！”
林熙蓉听了这话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眸，呆呆问道：“娘，您说什么？没有解药？”
“是！没有！”林夫人别开脸，面无表情道。
“哈哈……”林熙蓉瞧着她这幅模样，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，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：“我的好母亲，我为了你，不惜厚着脸皮拿十几年的主仆情谊哀求柳儿不将此事告诉太子妃，可你倒好，不给解药！你知不知道柳儿就这么回去，会引发怎么样的后果？”
“不回去岂不是正好？”林夫人猛然转过了头，瞧了自家女儿一眼，语气淡然道：“只要她死了，一切就都死无对证，太子妃就算想要追究，也没有法子！何必如此麻烦？”
林熙蓉万万料想不到，直到此刻，母亲还是打着要柳儿死的想法，她整个人都懵了，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好几步，像是不认识林夫人一样瞧了她好久。
“熙蓉？你怎么了？”林夫人见状，顿时吓了一大跳。
林熙蓉呆呆的瞧她一眼，猛然间失声痛哭起来：“娘！你只知道柳儿是太子妃的人，可你知不知道她也是我的丫鬟？服侍了我十几年？你怎么可以，怎么可以让她去死……”
林夫人万万料想不到自家女儿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，闻言忙上前一步劝道：“熙蓉，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“不是那样是哪样？”林熙蓉痛哭流涕道：“你都要柳儿死了！还有什么误会的？”
“那么你，是选择柳儿还是选择娘？”林夫人忽然冷不丁问了一句。
林熙蓉的哭声戛然而止，有些呆愣的瞧了自家母亲一眼，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。
“你选择将柳儿送回去，那么太子妃就会知道一切，她绝对不会放过我。”林夫人语气淡然的解释道：“你若是选择让柳儿死，那么太子妃死无对证，你母亲或者可以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，两种选择，你自己选吧！”
林熙蓉呆呆站在原地，满脸痛苦的瞧着自家母亲，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快选吧！时间不多了。”林夫人说着，转头往院子里瞧了瞧，只见原本阳光晴朗的天气里已经不见一丝阳光，天色也暗淡了下来。
再拖延下去，太子妃可能会亲自找上门来。
到那时，事情一定会更加的难以收拾……
林熙蓉心中一凛，却是越发的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她无限愤怒的瞧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母亲，对她使出那些肮脏下流的手段来陷害叶照清的行为心中十分唾弃，但同时心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……
这一切都是为了你，你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你的母亲？
要不是你，她何必如此不择手段呢？
可是柳儿跟了她这么多年，她真的要弃她于不顾么……
好难抉择啊！
相对于林熙蓉的纠结痛苦，林夫人显得平静多了，她甚至没有再看自家女儿一眼，回到屋中坐了下来，还心平气和的吩咐彩玉去准备午膳，她饿了。
“是，夫人，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准备。”彩玉闻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，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便退下了。
林熙蓉站在门边上，身后是母亲，身前是院子里浑身挂彩的柳儿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在林夫人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，命人收拾碗筷之时，林熙蓉终于开口了：“母亲，女儿听您的。”
说完这句话之后，她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，整个人摇晃了几下，便双眼一闭，昏死了过去！
“熙蓉！”林夫人见状顿时大吃一惊，转头疯狂的对着众人喊道：“快！快把小姐抬进来！快去请太医！请太医！”
好一阵手忙脚乱，一刻钟之后，林熙蓉便被众丫鬟婆子们抬到了屋子里躺下。
“我的好熙蓉……”林夫人再也没有了刚刚的镇定自若，满脸都是担忧与紧张，她跪坐在床边上，伸出手来轻轻的在女儿脸颊上抚摸了一下，眼中有一滴泪水掉了下来。
下一刻，她便转过了头，对着一旁的彩玉问道：“派人去请太医了么？”
“回夫人话，张嬷嬷，徐嬷嬷，丁嬷嬷，她们都去请太医了！”彩玉闻言，慌忙答道。
林夫人听到这话，这才松了一口气，然而下一刻，她的脸上便出现一丝冷笑来。
“彩玉，还按照刚刚我吩咐的那样去做！”
彩玉闻言一呆：“夫人，您指的是柳儿？不再考虑考虑？”说着，转头瞧了一眼床上昏迷过去的柳儿。
“你怎么这么多废话？”林夫人听了这话，眉头狠狠一皱，道：“小姐醒来，我自然有法子向她解释！”
彩玉心中一凛，忙应道：“是！夫人！”说着，再不敢耽搁，转身迅速退了下去。
林夫人站在堂屋，瞧着她离开，冷漠的嘴角上勾出一个冷冷的笑容来。
蓦的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忽然提着裙裾追了出去！
她得亲眼盯着，亲眼看着柳儿死才放心！
“你们好好的照看小姐！她若出事，我拿你们是问！”林夫人奔到门口，碰见了几个丫鬟捧着茶水点心等物走来，当即厉声呵斥道。
丫鬟们见了她一张凌厉如刀割一般的目光，俱都吓的浑身发抖，忙不迭的齐声开口应道：“是！夫人！”
林夫人越过她们，这才放心的去追彩玉了。
……
东宫之中。
“柳儿怎么还没回来？她去了多久了？”偏殿书房之中，叶照清一边慢慢写字，一边回头瞧了一眼端端正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宫女毓秀。
“回太子妃，柳儿姐姐出去了有三个时辰了。”毓秀低头恭敬答道。
叶照清正准备落笔，闻言一下停住了，浓黑的墨迹在雪白的宣纸上滴出了一团浓黑，这张纸，算是废了。
她叹息一口气，放下毛笔，从毓秀端来的金盆中轻轻洗了手，若无其事的问道：“殿下呢？这时辰也该回宫了吧？”
“回太子妃，太子殿下今日要去永春宫向娘娘请安的，这会子还在御书房里，等回来，怕是还要等一两个时辰。”毓秀答道。
叶照清抬眸瞧了她一眼，淡声道：“你先下去吧！”
“是，娘娘。”毓秀应了一声，当即转身退下。
等书房里只剩下自己之时，叶照清打了个响指。
东北角大开的菱花窗子里悄无声息的跳下一人来，落在叶照清面前跪了下去：“太子妃，您有何吩咐？”
来人正是纪延，过去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叶照清，虽然每一次都没起到什么作用，这一次，还是叶照清第一次将他召出。
“柳儿去相府三个时辰了，我担心她遇到危险，你去看看。”叶照清沉声道。
纪延闻言不由一愣，太子派他是来保护太子妃的，可现在，他却被太子妃指派去解救一个宫女？而那个宫女很有可能是因为在外面贪玩所以晚回宫几个时辰？
纪延嘴角抽了抽，有些为难的瞧了叶照清一眼，道：“太子妃，属下是太子派来保护您的……”
“本宫说柳儿会遇到危险，你不相信是不是？”叶照清面无表情的瞧了纪延一眼，沉声道：“今日若是你去相府带不回柳儿的话，你以后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！太子那里，本宫自然会跟他解释！”
纪延闻言浑身一凛，再不敢多说一个字，当下立刻应道：“刚才是属下妄言了，求太子妃责罚！”
“我也没有什么责罚你的。”叶照清说着，抬眸瞧了纪延一眼道：“你去将柳儿救出来，本宫什么都不会跟你计较。”说着，顿了顿道：“相府里基本上都是女眷，你出入多有不便，这样吧！本宫给你一一样东西，这样就不会有人胆敢阻拦你了。”
说着，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牌来，递给了纪延，并催促道：“你快些去，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。”
纪延低头一看，见金牌上一个大字‘毓’，心知这是太子殿下的东西，当下心中又恭敬了几分，迅速答道：“是！太子妃，属下保证完成任务，一定安全将柳儿带回！”说着，恭敬的磕了一个头，转身便要退下。
却在此时，他听到身后叶照清自言自语道：“得了吧，本宫数次遇险，每次都指望不上你，安全带回这种大话就不要说了，本宫还是祈祷柳儿命大吧！”
已经走到殿门口的纪延听了这话，猛的一个趔趄。
……
“哗！”的一声，一盆冰冷的水泼在了昏迷着的柳儿身上，她缓慢之极的睁开了眼。
只见自己面前花花绿绿的站了一大堆的人影，模糊不清，柳儿努力眨巴眨巴眼睛，这才看清楚站在最前面，正满脸得意的人是林夫人。
昏迷前林夫人叫嚣着要杀她灭口的话一瞬间涌上脑海，柳儿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来，不由的将四肢都蜷缩了起来，牙齿打着颤道：“夫，夫人，你要做什么？”
“我来，是想最后问你一句，到底答不答应替我卖命？”林夫人慢条斯理的玩着手上的护甲，低头瞧了柳儿一眼，笑盈盈道：“别以为没了那纸卖身契，我就控制不了你！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，要么死，要么答应替我卖命，在太子妃身边做个接应，你自己选一个吧！”
柳儿听了这话，绝望的闭上了双眼，她好希望这一切都是做梦！
她是绝对，绝对不可能答应林夫人的！
这辈子，她都不会出卖太子妃！
那么，剩下的，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。
就死死，她也要死的有尊严一些。
“我渴了，想喝水。”她道。
一个婆子见她居然说了这么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来，顿时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：“你想死是不是？都这时候了还想要喝水？”说着，扬起了蒲扇般的大掌还要再打，耳边便传来了林夫人冷冰冰的声音来：“于嬷嬷，住手！”
于嬷嬷脸上的凶狠之色一下子就没有了，继而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来：“夫人，您有什么吩咐？”
“按这丫头说的去做，给她端碗水来！”林夫人沉声道。
于嬷嬷脸上表情一变，紧跟着便笑嘻嘻道：“是，夫人！”说完，屁颠屁颠的转过身去，亲自倒了一碗茶水来，递到柳儿嘴边。
柳儿就着她的手咕咕咚咚喝了个干净，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，然后道：“我饿了！”
于嬷嬷眼睛一瞪，扬起蒲扇般的大手想要再给柳儿一下子，却在此时，林夫人再次开了口：“照她吩咐的去做！”
“是！夫人。”于嬷嬷的凶悍一下子便泄了气，当下低眉顺眼的转身乖乖去准备饭食了。
“我要吃牛肉！”柳儿大声喊。
于嬷嬷步子猛的一个踉跄，她转过身来瞧了林夫人一眼，见她并未出声阻止，便恨恨瞧了柳儿一眼，转身退下了。
“扶我起来！”柳儿再次开口。
林夫人一挥手，便有两个婆子上前，将瘫软在地上的柳儿从地上搀扶了起来。
来相府好几个时辰了，她又挨骂又挨打，这个时候真的是又累又饿，能在临死之前吃上一顿饱饭，这是柳儿唯一的要求了。
实际上，她内心里还有一个奢望，那就是想见叶照清一面，如果能实现，她就此生无憾了。
今日从宫中出来之时，她万万料想不到，这居然是她们主仆二人见的最后一面。
然而林夫人却将柳儿这番行为当成她已臣服，答应做自己内应，所以才这般好说话，又是给喝又是给吃的。
柳儿坐起身来之后，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湿淋淋的衣裳，原本想要换，但转念一想，等下吃了饭之后，她一咬舌自尽，林夫人肯定会将她大卸八块用以泄愤，衣裳不衣裳的，无所谓了。
她便没开这个口。
不一会儿，于嬷嬷便端来了一个托盘，上头不仅仅有牛肉，还有一盘四喜丸子，一盘红烧肉，两盘子素菜，都是柳儿平日里喜爱吃的。
能在临死前吃上这么一顿饱饭，也算是无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