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71：旧人相逢，如此模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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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来邮件的是TL公司，一家在海外发展，目前落户A市不久的创意公司，因为其全方位的策划设计工作和独特的创意，现在已经在A市有了名气。
我当时投简历只是抱着试一下的心态，没想到竟然获得了面试的资格。
“面试过了请吃饭！”佳唯无尾熊一样巴拉在我身上，典型的乐观主义。
“面试是一个星期以后，等到出结果都不知何年何月了，你这家伙也想太远了吧。”
“我不管我不管，在我拼命熬夜准备答辩的时候，你已经轻松地找到了工作，不像我，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。”
安排好杨爸爸的后事之后，她就辞去了会所的工作。
我拿着鼠标滚动在邮件的页面，“你不是要开店吗，杨大爷。”
“是有这个想法，但是资金不够啊亲爱的，还是要先工作攒点钱。”
“算我一份。”其实我现在也是半个穷光蛋，衣食还可以应付，长远看来就不稳妥了。
去面试的当天，倾盆大雨下了一天。整个城市的燥热被雨水携裹着停留在空气中，让人沉闷得喘不过气。
公司的门口已经等候了很多面试者，还没到下午的工作时间，高处的楼层只是安静地亮着灯。
我收起滴水的雨伞，百无聊奈地望着汹涌的雨幕。看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。
等了一会儿，就有负责接待的员工过来领着我们上了13楼，按照系统排好的顺序，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。
我是第五个，还没来得及紧张就被叫了进去。
面试官把我的资料传看了好一会儿，颇有兴致的样子。
“夏小姐，你的专业是金融，为什么会选择做设计类的工作？”中间的一位老者用手扶了扶眼睛，一道精光射过来。
我端正地坐在她们面前：“我从小就喜欢画画，除了上学这件逼不得已坚持的事情，我最情愿坚持最久的就是画画，从五岁开始，我就接触了画画，也十分喜欢。
我认为设计有两个重要的核心：一是创意，即我们所说的idea；另一个就是功底，而我自信自己有这样的水平。”
“既然你这么热爱，为什么大学没有选择这个专业？”中间的男人很年轻，五官俊朗，眼里带着笑意。
“那时候不够坚定，不相信自己的这项能力以后能养活自己；其实更重要的，是家里没钱。”
面前的五个人，听到没钱二字，脸上神色各异。好吧，这是大实话，不是为了缓和气氛折腾出来的幺蛾子。
接着另外的人又问了一些未来的人生和职业规划等问题，然后就笑着把我请了出去。
TL公司，总裁办公室。
“诶，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？过不了多久就有新员工入职了，你这个总监不赶快回来帮我带带新人？”
“今天面试了一天，明天还有一天。我抽空去坐了坐，结果就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求职者，跟你一样，语不惊人死不休。”
“怎么，没兴趣？好吧，我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到底对什么感兴趣，高冷无情，那些姑娘们到底是看上你什么了？”
“好了好了，我不废话了你赶紧把项目做完，我等着你回来。”
……
佳唯坐在床上，听着我一字不漏地复述今天的面试过程，良久之后都毫无反应。
“怎么样？是不是没戏？”
她揉捏着手里的抱枕：“也不是，就是觉得你说话有时候有点吓人，简而言之就是语出惊人。”
其实我以前不是这样的，宋成浩才是这样。可能是跟着他太久了，不知不觉就耳濡目染，怀念一个人，不就是表现出他曾经的样子么？
张叔最后一次给我送汤，是佳唯答辩的当天。
清晨的校园又啾啾的鸟鸣，树荫下又拿着书晨读的同学。初生的阳光照在图书馆巨大的墙体玻璃上，折射出刺眼的光。
我赶到校园门口的时候，额头上已有了汗意。
这是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张叔。老人被时间催促着苍老，额头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，只是神色看起来依旧如当初一般亲切。
我把书包里的鱼油和螺旋藻拿出来，“张叔，这还是我给你和张妈带的礼物，你们年纪大了，吃点这些有好处。”
“你这孩子，自己生活都不容易还给我们带礼物。”张叔脸上都是笑，“有时间回去看看我和你张妈，她经常念叨你。”
我点头，不忍拒绝老人的一番心意。
“上回苏蔓小姐去家里，我们才知道你回来了，你张妈特意给你煮的绿豆汤，天热了，注意身体。”
我把不锈钢的保温桶接过来，道谢之后打算离开。
“小芷，这是我们去年去寺里求的平安符，你张妈特意给你求了一个。你带着，逢凶化吉。”
小小的平安福，包裹在红色的香囊里，散发着似有似无的檀香气息。我把它收好，放在贴身的口袋里。
我的论文前一天就已经答辩过了，今天被班导拖着作答辩记录。院里的书记是答辩小组的主席，看见我就眉开眼笑。
“夏同学，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？”上次顾易的话他还记着呢。
我握着的笔在空白的纸张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斜线，抬起头：“几天前去参加了面试，还不知道结果如何。”
“那肯定没问题。”班导在一旁也来了兴致。
天知道，我去的不是故顾易的公司；他们也无法想象我那惊世骇俗的回答。
一个下午，十四名同学答辩完成，我又被拉到教学办填材料，吩咐佳唯在楼下等我。
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。
“你看着比我还累啊，我可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的人。”这家伙正好在我的那个教室答辩，我可是见过她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样子。
索性最后还是惊险地通过了。
我揉揉酸痛的肩，“我可是听你们毫不专业的言论听了一下午好吗！简直要吐了。”
“竟敢说我不专业！”她追着我打，我们俩奔跑在夜色降临的校园。
夏远涛在我回来之后又让他的助理给我打过自己电话，我都接了，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要我出来见面的想法。
甚至有一次出去逛街的时候还遇见了文潇潇和夏冰。他们母女二人穿得花枝招展，像两只高傲的孔雀，摇着尾巴拼命炫耀自己。
佳唯对这两人恨之入骨，瞅着他们的背影骂了半天。
文潇潇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，没见岁月在脸上刻下的痕迹，果然连皱纹都欺软怕硬，不敢惹怒有钱人。
夏冰也出落得亭亭玉立，上次在张悠然家楼下见到的时候，还像个小姑娘，现在却成熟了一些。
如果，我们之间不曾有这些瓜葛，我会和佳唯在这样闲暇的午后，对着两人的背影嘲讽几句，然后羡慕起这样的有钱人。感叹一句自己要是这样就好了。
可是那天，我听着佳唯的喋喋不休，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。我发现，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，一见到文潇潇那张脸，我依旧会愤怒得天翻地覆。
我们去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，回去之后她研究要投简历的工作，我则开始物色房子。
马上就要毕业了，寝室也快住不了了。佳唯以前有寝室可以住，我还有家可回，现在我们两人彻底要成流浪人口了。
提供出租的房子当然多，要不就是价格贵、要不就是距离远，佳唯听到消息之后一声哀嚎，扑到床上挺尸。
当大家开始打包行李，当楼下停满了来往的车子时，我意识到，四年的大学生活要结束了。
宿管阿姨搬着一张长椅坐在寝室楼门口，默默地注视着进进出出的家长。楼下还停了一辆快递车，专门有人帮忙打包和运输行李。
我收到了TL公司的录取通知，在离公司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租了套房子。佳唯则去了投行，做起了跟专业对口的工作。
房子是两室一厅，虽然地方有点偏，但租金依旧不便宜。
入职以前我们新人就去做了体检，上班的第一天就接受了一天的培训学习。
我站在由着十八层的公司门口，仰头看着最上面，据说那一层是总裁办公室。
负责带领我们学习的是公关部的一个项目经理，脸蛋魅惑，身材凹凸有致，一颦一笑间都有勾人的意味，是位美女。
可是美女的脾气却不见得有多好，不管大错小错，只要犯到她手上，都会被痛骂一通。
才一个上午，我就领教过了她的颜色。
我上了厕所之后就失去了方向，在楼层里摸索了好久才重新找到大队伍，集合的时候自然是迟到了，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。
我低着头默默地忍受着，告诫自己以后不要轻易上厕所。
“你好，我是策划部的林朵，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。”中午在食堂就餐，跟我一批入职的同事端着餐盒过来打招呼。
“你好，我是夏芷，设计部的。”我搅动着盘子里的饭菜，这里的伙食很好，菜做的比学校食堂好吃，可不知为什么，我就是没有胃口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她问我，“今天带我们的那个经理太凶了，劈头盖脸的，吓死人了。”
我不在意地笑，“没关系，是我自己做的不对。”
我试图好好工作，同时与大家保持一定的距离。
谁知这姑娘十分自来熟，又喜欢讲话，下午在会议室里学习企业文化的时候她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，最后去参观整个公司的时候更是拉着我不放。
大家听说要上十八楼参观，在电梯里就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。
“据说整个十八楼只有总裁的办公室，除此之外就是休闲区，我还听说我们总裁年轻帅气又多金，错过了今天以后就没有机会上来了。”林朵的消息十分灵通。
整个十八楼都很安静，宽阔的落地窗前摆放着多盆绿植。总裁办公室外面隔出了一片区域，是助理和秘书的办公区，每个人都专心地忙碌着手头上的事。
办公室的门意料之中地紧闭着，映照着夕阳的余晖。林朵在一旁咬牙切齿地遗憾，“哎，今天见不到男神了。”
“明天有全体大会和见面会，能够见到的。”我安慰道。
“明天肯定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，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估计就是坐在最外围，视线都被挡住了。”
在总裁办公室往前的拐角处，赫然又出现了意见办公室，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上面的牌子：总监办公室。
“这里的总监办公室是总裁特地为新来的总监配备的，新总监不仅专业强悍，经验也十分丰富，是直接从国外聘请过来的，只对总裁负责。
明天会参加见面会，你们好好表现。据说总监要从各个部门选拔人才，成立一个专门的团队。”
脾气火爆的经理难得地温柔下来，说起总监的时候脸上仿佛又羞红的颜色，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好看错了。
回去的时候跟佳唯提了这件事，在林朵的煽动下，我也对素未蒙面的两位顶层人士充满了好奇。
“别说了，我们那小破公司，老板长得也很草率，肥头大耳胖肚子的标配，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会馆的常客。”
我听着忍不住笑出来，看来情况很是严峻啊。“你还别说，小心他哪天问你一句：杨小姐，我们是不是见过？那才是晴天霹雳。”
“我今天什么也没干，就端茶送水地伺候了一天，老娘胳膊都酸了。”
我帮她捏着胳膊，想着不久以后我的新职工生活，大概就是这样的。
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早床，把自己收拾精神了就坐地铁去了公司。那时候还很早，到的人不多，才走到会议室门口就被人叫住了。
“新来的。”
我转过头。
“说的就是你，看到桌上的茶水了吗？你把茶泡好，按照会议桌上摆的台卡放好，领导们不久就要进场了。”
我摸摸鼻子，放下包，拿起纸杯开始泡茶。茶是上好的毛尖，热水倒进去，茶香慢慢散发出来。这样的味道，我在顾易家的客厅也闻到过。
会议室很大，会议桌上只有一半的席位放上了台卡。总裁的席位上，三个字映入眼帘：沈宇轩。
来来回回了好几趟，林朵风风火火地干了过来。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拿着笔记本和文件进了会议室，她帮着我把东西都摆好，我看着她天真不设防的脸庞，轻声说了句谢谢。
我们这一批新人，果然被安置在了最偏僻的角落里。
“不行，总得留给我一个侧脸吧。”林朵在自己的座位上左右移动，企图突破人群找到一个观摩总裁俊颜的角度。
最后两个人进会议室的时候，我低头拿出笔记本和笔，视线落在前方一个国字脸部门经理的身上。
自然而然的一阵骚动。
“好帅好帅！”林朵安奈住脸上的表情，两只手激动地抓着我摇晃。等我转头看过去的时候，人已经坐下来。
主持会议依旧是那位经理，我惊讶地看着她这两天在霸道凶残、娇羞、冷漠和干练之间随意切换模式，简直惊为天人。
首先是上个月的工作总结。不停地由部门经理站起来汇报工作，脱口而出的就是一串串数字，果然是靠数据说话啊。
等到总裁发言的时候，我终于看清他的脸。不就是那天坐在最中间的面试官吗？的确帅气又多金。
“各部门要根据自己的工作总结，制定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计划，最近市场上活跃的项目很多，大家要利用自己敏锐的嗅觉和独特的创意，拿下招标……”
他双手撑着桌面，脸上依旧温和，语气里听不出严厉却依旧不乏魄力和气度，下面的经理盯着老板，乖乖点头。
“说完了旧事，今天有两件喜事要跟大家宣布。第一件，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，我今天给大家带了了一位总监，没错，就是你们平时挂在嘴边膜拜的这位。”
耳边响起热烈的掌声，我看到离我很远的地方，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徐徐站起身来，然后微微侧身，张脸对着我的方向。
那一刻，我觉得自己错愕得忘记了心跳！
手里的笔无声地滑落，弹跳在地上。我低下头去捡起来，在人群的背后缓和着自己的情绪。
那边有一道清冽的声线响起：“大家好，我是宋成浩。很荣幸能够回国跟大家一起工作，在座的各位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，有一些我曾经也有幸合作过。
现在我们是一个团队，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够跟大家一起并肩奋战，争取让总裁年终多发点年终奖。”
气氛很活跃，很火爆，女性的尖叫声也一丝不差地传进了我的耳朵。
“夏芷，怎么了？”林朵俯下身子问我。
我赶紧拿起笔，收拾好情绪坐起来。“没事。”
“哇，我觉得自己太幸福了。一个霸道总裁不够，又来了个禁欲系总监，果然看帅哥有助于恢复心情，我现在觉得自己充满了斗志。”
那天的会议记录，我一个字也没写。
我拉着林朵，最后出的会议室。不远处，他被部门经理团团围住，估计是要把大神请到自己的部门。沈宇轩也站在一旁。
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来，连忙拉着林朵转头就走。
“夏芷，你走错了，电梯在那边！”
“我走电梯。”那天，我抱着文件下了八楼，到了自己所在的楼层。
我跟着部门经理去了自己的部门，跟同事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被派发各种任务。
“小夏，你帮我把这份设计图彩印出来，下午要用。”
“小夏，麻烦你给我倒杯咖啡。”
“小夏，你过来，看看这个文件的排版。”
……
沈宇轩带着宋成浩过来的时候，我的手上正端着一杯滚烫的咖啡。他的背影停留在眼前，我在办公室门口生生停住了步子。
“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，从今天开始宋总监就成为你们的带头人了，他会协助部门经理完成设计部的工作；
另外会挑选几个人成立一个专门的策划小组，负责大型的招标方案，减轻你们的压力。”
大家欢呼出声。我正对着经理，透过他厚厚的眼镜片都看到了他欢喜的神色。
“刚才开会大家应该都认识我了，我也不再做自我介绍。现在我直接点人，你们待会去我办公室开个会。”
手指已经被咖啡的热度烫得没有了知觉，我在心里默默盘算：待会等他们说完正事，我马上就到别的地方躲躲，等人走了再回去。
反正也没我什么事。
一个文案策划和一个制图的同事被点了名，两人欣喜若狂，脸都激动红了。
“第三位，夏芷。”
全场除了沈宇轩和宋成浩，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那位让我泡咖啡的，格外没个好脸色，一脸幽怨地看着我。
“夏芷。”他又叫了一声。
“到。”我像上学时老师点名一般答到，走到他们面前。惹得那位咖啡大姐又是一阵白眼。
他转过身，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：“收拾好闲杂事务，准备开会。”
我马上跑进去把东西放在大姐桌上，拿着笔记本就和另外两个同事出了门。
一个职场新人，十足的菜鸟，有什么资格被总监点名？
我不愿意思考是什么原因。
除了我们，另外还有三个人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口。
宣传部的老林，行政部的郑依然，林朵是活动策划。我们部门有技术操作大黄、文案策划张敏，加上我。
“明天还会有一位创意设计师加入我们的团队，加上我一共八个人，未来两个月，我们一定要拿下一个大单，这是最基本的任务。
我已经跟总裁申请，以后你们在17楼办公，有独立的办公室。有任何问题随时过来找我。”
在场的除了我和林朵，都是有丰富工作经验的老手。
林朵好歹也是专业对口的汉语言文学毕业，以前实习过，做起文案策划应该没什么问题。
这样看来，就剩我一个毫无经验的野路子。他们领了任务欢欢喜喜地下楼，只剩下我留在原地。
“总监，你还没给我布置任务。”我看着他站在办公桌前，背后是一块嵌入式的书架，上面摆满了专业书籍和杂志。
旧人相逢，如此模样。
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文件上：“接下来一个星期，你没有具体的工作。同组的人有什么需要，你无条件协助他们，一周以后给我一份一万字的学习体会。”
他从始至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和反应，我在离开的时候想：原来不是所有的久别重逢，都可以热泪盈眶。
发来邮件的是TL公司，一家在海外发展，目前落户A市不久的创意公司，因为其全方位的策划设计工作和独特的创意，现在已经在A市有了名气。
我当时投简历只是抱着试一下的心态，没想到竟然获得了面试的资格。
“面试过了请吃饭！”佳唯无尾熊一样巴拉在我身上，典型的乐观主义。
“面试是一个星期以后，等到出结果都不知何年何月了，你这家伙也想太远了吧。”
“我不管我不管，在我拼命熬夜准备答辩的时候，你已经轻松地找到了工作，不像我，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。”
安排好杨爸爸的后事之后，她就辞去了会所的工作。
我拿着鼠标滚动在邮件的页面，“你不是要开店吗，杨大爷。”
“是有这个想法，但是资金不够啊亲爱的，还是要先工作攒点钱。”
“算我一份。”其实我现在也是半个穷光蛋，衣食还可以应付，长远看来就不稳妥了。
去面试的当天，倾盆大雨下了一天。整个城市的燥热被雨水携裹着停留在空气中，让人沉闷得喘不过气。
公司的门口已经等候了很多面试者，还没到下午的工作时间，高处的楼层只是安静地亮着灯。
我收起滴水的雨伞，百无聊奈地望着汹涌的雨幕。看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。
等了一会儿，就有负责接待的员工过来领着我们上了13楼，按照系统排好的顺序，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。
我是第五个，还没来得及紧张就被叫了进去。
面试官把我的资料传看了好一会儿，颇有兴致的样子。
“夏小姐，你的专业是金融，为什么会选择做设计类的工作？”中间的一位老者用手扶了扶眼睛，一道精光射过来。
我端正地坐在她们面前：“我从小就喜欢画画，除了上学这件逼不得已坚持的事情，我最情愿坚持最久的就是画画，从五岁开始，我就接触了画画，也十分喜欢。
我认为设计有两个重要的核心：一是创意，即我们所说的idea；另一个就是功底，而我自信自己有这样的水平。”
“既然你这么热爱，为什么大学没有选择这个专业？”中间的男人很年轻，五官俊朗，眼里带着笑意。
“那时候不够坚定，不相信自己的这项能力以后能养活自己；其实更重要的，是家里没钱。”
面前的五个人，听到没钱二字，脸上神色各异。好吧，这是大实话，不是为了缓和气氛折腾出来的幺蛾子。
接着另外的人又问了一些未来的人生和职业规划等问题，然后就笑着把我请了出去。
TL公司，总裁办公室。
“诶，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？过不了多久就有新员工入职了，你这个总监不赶快回来帮我带带新人？”
“今天面试了一天，明天还有一天。我抽空去坐了坐，结果就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求职者，跟你一样，语不惊人死不休。”
“怎么，没兴趣？好吧，我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到底对什么感兴趣，高冷无情，那些姑娘们到底是看上你什么了？”
“好了好了，我不废话了你赶紧把项目做完，我等着你回来。”
……
佳唯坐在床上，听着我一字不漏地复述今天的面试过程，良久之后都毫无反应。
“怎么样？是不是没戏？”
她揉捏着手里的抱枕：“也不是，就是觉得你说话有时候有点吓人，简而言之就是语出惊人。”
其实我以前不是这样的，宋成浩才是这样。可能是跟着他太久了，不知不觉就耳濡目染，怀念一个人，不就是表现出他曾经的样子么？
张叔最后一次给我送汤，是佳唯答辩的当天。
清晨的校园又啾啾的鸟鸣，树荫下又拿着书晨读的同学。初生的阳光照在图书馆巨大的墙体玻璃上，折射出刺眼的光。
我赶到校园门口的时候，额头上已有了汗意。
这是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张叔。老人被时间催促着苍老，额头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，只是神色看起来依旧如当初一般亲切。
我把书包里的鱼油和螺旋藻拿出来，“张叔，这还是我给你和张妈带的礼物，你们年纪大了，吃点这些有好处。”
“你这孩子，自己生活都不容易还给我们带礼物。”张叔脸上都是笑，“有时间回去看看我和你张妈，她经常念叨你。”
我点头，不忍拒绝老人的一番心意。
“上回苏蔓小姐去家里，我们才知道你回来了，你张妈特意给你煮的绿豆汤，天热了，注意身体。”
我把不锈钢的保温桶接过来，道谢之后打算离开。
“小芷，这是我们去年去寺里求的平安符，你张妈特意给你求了一个。你带着，逢凶化吉。”
小小的平安福，包裹在红色的香囊里，散发着似有似无的檀香气息。我把它收好，放在贴身的口袋里。
我的论文前一天就已经答辩过了，今天被班导拖着作答辩记录。院里的书记是答辩小组的主席，看见我就眉开眼笑。
“夏同学，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？”上次顾易的话他还记着呢。
我握着的笔在空白的纸张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斜线，抬起头：“几天前去参加了面试，还不知道结果如何。”
“那肯定没问题。”班导在一旁也来了兴致。
天知道，我去的不是故顾易的公司；他们也无法想象我那惊世骇俗的回答。
一个下午，十四名同学答辩完成，我又被拉到教学办填材料，吩咐佳唯在楼下等我。
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。
“你看着比我还累啊，我可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的人。”这家伙正好在我的那个教室答辩，我可是见过她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样子。
索性最后还是惊险地通过了。
我揉揉酸痛的肩，“我可是听你们毫不专业的言论听了一下午好吗！简直要吐了。”
“竟敢说我不专业！”她追着我打，我们俩奔跑在夜色降临的校园。
夏远涛在我回来之后又让他的助理给我打过自己电话，我都接了，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要我出来见面的想法。
甚至有一次出去逛街的时候还遇见了文潇潇和夏冰。他们母女二人穿得花枝招展，像两只高傲的孔雀，摇着尾巴拼命炫耀自己。
佳唯对这两人恨之入骨，瞅着他们的背影骂了半天。
文潇潇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，没见岁月在脸上刻下的痕迹，果然连皱纹都欺软怕硬，不敢惹怒有钱人。
夏冰也出落得亭亭玉立，上次在张悠然家楼下见到的时候，还像个小姑娘，现在却成熟了一些。
如果，我们之间不曾有这些瓜葛，我会和佳唯在这样闲暇的午后，对着两人的背影嘲讽几句，然后羡慕起这样的有钱人。感叹一句自己要是这样就好了。
可是那天，我听着佳唯的喋喋不休，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。我发现，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，一见到文潇潇那张脸，我依旧会愤怒得天翻地覆。
我们去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，回去之后她研究要投简历的工作，我则开始物色房子。
马上就要毕业了，寝室也快住不了了。佳唯以前有寝室可以住，我还有家可回，现在我们两人彻底要成流浪人口了。
提供出租的房子当然多，要不就是价格贵、要不就是距离远，佳唯听到消息之后一声哀嚎，扑到床上挺尸。
当大家开始打包行李，当楼下停满了来往的车子时，我意识到，四年的大学生活要结束了。
宿管阿姨搬着一张长椅坐在寝室楼门口，默默地注视着进进出出的家长。楼下还停了一辆快递车，专门有人帮忙打包和运输行李。
我收到了TL公司的录取通知，在离公司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租了套房子。佳唯则去了投行，做起了跟专业对口的工作。
房子是两室一厅，虽然地方有点偏，但租金依旧不便宜。
入职以前我们新人就去做了体检，上班的第一天就接受了一天的培训学习。
我站在由着十八层的公司门口，仰头看着最上面，据说那一层是总裁办公室。
负责带领我们学习的是公关部的一个项目经理，脸蛋魅惑，身材凹凸有致，一颦一笑间都有勾人的意味，是位美女。
可是美女的脾气却不见得有多好，不管大错小错，只要犯到她手上，都会被痛骂一通。
才一个上午，我就领教过了她的颜色。
我上了厕所之后就失去了方向，在楼层里摸索了好久才重新找到大队伍，集合的时候自然是迟到了，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。
我低着头默默地忍受着，告诫自己以后不要轻易上厕所。
“你好，我是策划部的林朵，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。”中午在食堂就餐，跟我一批入职的同事端着餐盒过来打招呼。
“你好，我是夏芷，设计部的。”我搅动着盘子里的饭菜，这里的伙食很好，菜做的比学校食堂好吃，可不知为什么，我就是没有胃口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她问我，“今天带我们的那个经理太凶了，劈头盖脸的，吓死人了。”
我不在意地笑，“没关系，是我自己做的不对。”
我试图好好工作，同时与大家保持一定的距离。
谁知这姑娘十分自来熟，又喜欢讲话，下午在会议室里学习企业文化的时候她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，最后去参观整个公司的时候更是拉着我不放。
大家听说要上十八楼参观，在电梯里就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。
“据说整个十八楼只有总裁的办公室，除此之外就是休闲区，我还听说我们总裁年轻帅气又多金，错过了今天以后就没有机会上来了。”林朵的消息十分灵通。
整个十八楼都很安静，宽阔的落地窗前摆放着多盆绿植。总裁办公室外面隔出了一片区域，是助理和秘书的办公区，每个人都专心地忙碌着手头上的事。
办公室的门意料之中地紧闭着，映照着夕阳的余晖。林朵在一旁咬牙切齿地遗憾，“哎，今天见不到男神了。”
“明天有全体大会和见面会，能够见到的。”我安慰道。
“明天肯定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，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估计就是坐在最外围，视线都被挡住了。”
在总裁办公室往前的拐角处，赫然又出现了意见办公室，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上面的牌子：总监办公室。
“这里的总监办公室是总裁特地为新来的总监配备的，新总监不仅专业强悍，经验也十分丰富，是直接从国外聘请过来的，只对总裁负责。
明天会参加见面会，你们好好表现。据说总监要从各个部门选拔人才，成立一个专门的团队。”
脾气火爆的经理难得地温柔下来，说起总监的时候脸上仿佛又羞红的颜色，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好看错了。
回去的时候跟佳唯提了这件事，在林朵的煽动下，我也对素未蒙面的两位顶层人士充满了好奇。
“别说了，我们那小破公司，老板长得也很草率，肥头大耳胖肚子的标配，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会馆的常客。”
我听着忍不住笑出来，看来情况很是严峻啊。“你还别说，小心他哪天问你一句：杨小姐，我们是不是见过？那才是晴天霹雳。”
“我今天什么也没干，就端茶送水地伺候了一天，老娘胳膊都酸了。”
我帮她捏着胳膊，想着不久以后我的新职工生活，大概就是这样的。
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早床，把自己收拾精神了就坐地铁去了公司。那时候还很早，到的人不多，才走到会议室门口就被人叫住了。
“新来的。”
我转过头。
“说的就是你，看到桌上的茶水了吗？你把茶泡好，按照会议桌上摆的台卡放好，领导们不久就要进场了。”
我摸摸鼻子，放下包，拿起纸杯开始泡茶。茶是上好的毛尖，热水倒进去，茶香慢慢散发出来。这样的味道，我在顾易家的客厅也闻到过。
会议室很大，会议桌上只有一半的席位放上了台卡。总裁的席位上，三个字映入眼帘：沈宇轩。
来来回回了好几趟，林朵风风火火地干了过来。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拿着笔记本和文件进了会议室，她帮着我把东西都摆好，我看着她天真不设防的脸庞，轻声说了句谢谢。
我们这一批新人，果然被安置在了最偏僻的角落里。
“不行，总得留给我一个侧脸吧。”林朵在自己的座位上左右移动，企图突破人群找到一个观摩总裁俊颜的角度。
最后两个人进会议室的时候，我低头拿出笔记本和笔，视线落在前方一个国字脸部门经理的身上。
自然而然的一阵骚动。
“好帅好帅！”林朵安奈住脸上的表情，两只手激动地抓着我摇晃。等我转头看过去的时候，人已经坐下来。
主持会议依旧是那位经理，我惊讶地看着她这两天在霸道凶残、娇羞、冷漠和干练之间随意切换模式，简直惊为天人。
首先是上个月的工作总结。不停地由部门经理站起来汇报工作，脱口而出的就是一串串数字，果然是靠数据说话啊。
等到总裁发言的时候，我终于看清他的脸。不就是那天坐在最中间的面试官吗？的确帅气又多金。
“各部门要根据自己的工作总结，制定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计划，最近市场上活跃的项目很多，大家要利用自己敏锐的嗅觉和独特的创意，拿下招标……”
他双手撑着桌面，脸上依旧温和，语气里听不出严厉却依旧不乏魄力和气度，下面的经理盯着老板，乖乖点头。
“说完了旧事，今天有两件喜事要跟大家宣布。第一件，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，我今天给大家带了了一位总监，没错，就是你们平时挂在嘴边膜拜的这位。”
耳边响起热烈的掌声，我看到离我很远的地方，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徐徐站起身来，然后微微侧身，张脸对着我的方向。
那一刻，我觉得自己错愕得忘记了心跳！
手里的笔无声地滑落，弹跳在地上。我低下头去捡起来，在人群的背后缓和着自己的情绪。
那边有一道清冽的声线响起：“大家好，我是宋成浩。很荣幸能够回国跟大家一起工作，在座的各位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，有一些我曾经也有幸合作过。
现在我们是一个团队，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够跟大家一起并肩奋战，争取让总裁年终多发点年终奖。”
气氛很活跃，很火爆，女性的尖叫声也一丝不差地传进了我的耳朵。
“夏芷，怎么了？”林朵俯下身子问我。
我赶紧拿起笔，收拾好情绪坐起来。“没事。”
“哇，我觉得自己太幸福了。一个霸道总裁不够，又来了个禁欲系总监，果然看帅哥有助于恢复心情，我现在觉得自己充满了斗志。”
那天的会议记录，我一个字也没写。
我拉着林朵，最后出的会议室。不远处，他被部门经理团团围住，估计是要把大神请到自己的部门。沈宇轩也站在一旁。
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来，连忙拉着林朵转头就走。
“夏芷，你走错了，电梯在那边！”
“我走电梯。”那天，我抱着文件下了八楼，到了自己所在的楼层。
我跟着部门经理去了自己的部门，跟同事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被派发各种任务。
“小夏，你帮我把这份设计图彩印出来，下午要用。”
“小夏，麻烦你给我倒杯咖啡。”
“小夏，你过来，看看这个文件的排版。”
……
沈宇轩带着宋成浩过来的时候，我的手上正端着一杯滚烫的咖啡。他的背影停留在眼前，我在办公室门口生生停住了步子。
“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，从今天开始宋总监就成为你们的带头人了，他会协助部门经理完成设计部的工作；
另外会挑选几个人成立一个专门的策划小组，负责大型的招标方案，减轻你们的压力。”
大家欢呼出声。我正对着经理，透过他厚厚的眼镜片都看到了他欢喜的神色。
“刚才开会大家应该都认识我了，我也不再做自我介绍。现在我直接点人，你们待会去我办公室开个会。”
手指已经被咖啡的热度烫得没有了知觉，我在心里默默盘算：待会等他们说完正事，我马上就到别的地方躲躲，等人走了再回去。
反正也没我什么事。
一个文案策划和一个制图的同事被点了名，两人欣喜若狂，脸都激动红了。
“第三位，夏芷。”
全场除了沈宇轩和宋成浩，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那位让我泡咖啡的，格外没个好脸色，一脸幽怨地看着我。
“夏芷。”他又叫了一声。
“到。”我像上学时老师点名一般答到，走到他们面前。惹得那位咖啡大姐又是一阵白眼。
他转过身，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：“收拾好闲杂事务，准备开会。”
我马上跑进去把东西放在大姐桌上，拿着笔记本就和另外两个同事出了门。
一个职场新人，十足的菜鸟，有什么资格被总监点名？
我不愿意思考是什么原因。
除了我们，另外还有三个人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口。
宣传部的老林，行政部的郑依然，林朵是活动策划。我们部门有技术操作大黄、文案策划张敏，加上我。
“明天还会有一位创意设计师加入我们的团队，加上我一共八个人，未来两个月，我们一定要拿下一个大单，这是最基本的任务。
我已经跟总裁申请，以后你们在17楼办公，有独立的办公室。有任何问题随时过来找我。”
在场的除了我和林朵，都是有丰富工作经验的老手。
林朵好歹也是专业对口的汉语言文学毕业，以前实习过，做起文案策划应该没什么问题。
这样看来，就剩我一个毫无经验的野路子。他们领了任务欢欢喜喜地下楼，只剩下我留在原地。
“总监，你还没给我布置任务。”我看着他站在办公桌前，背后是一块嵌入式的书架，上面摆满了专业书籍和杂志。
旧人相逢，如此模样。
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文件上：“接下来一个星期，你没有具体的工作。同组的人有什么需要，你无条件协助他们，一周以后给我一份一万字的学习体会。”
他从始至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和反应，我在离开的时候想：原来不是所有的久别重逢，都可以热泪盈眶。